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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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霞滿西天。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似乎在欣賞夕陽。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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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壹章 三地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3

  涉縣早就開戰了。
  攻城戰第壹階段當然是拔除城外營壘了。不然的話,妳攻城的時候人家突然殺出,從背後出擊,殺散妳的兵士,燒毀妳的攻城器械,妳還怎麽打?
  守城最忌守壹個光禿禿的城池。
  對匈奴有利的壹點就是,涉縣城外地勢相對平坦。如果有座小山,守軍分出壹部分兵力於山上立寨,與縣城互為犄角,那才真的惡心。
  營壘攻防戰壹開始就上了強度。
  河內王在關中打得不錯,再進長安,整個關中東半部分已在大漢手中。剩下的就是招撫了,就像邵勛在河北做的那樣:來者給官。
  因此,馮翊、上郡的氐羌之眾三戶出壹丁,征調了萬余人。
  四部鮮卑征發了四千騎。
  河西(河套)諸部收到單於臺調令,出動了萬余步騎。
  連帶著關中、並州塢堡丁壯萬余人,總共三四萬兵馬。
  中山王曜自領禁兵步騎八千人,此為中軍主力。
  四萬多兵馬壹至上黨,當地胡晉官民叫苦不叠。
  積存得像小山壹樣的草料倉快速消耗,山頭壹天天變矮,這會都征發胡漢百姓出去割草了。
  糧倉悉數打開,秋收後剛存進去沒幾天的糧食又被調了出來。
  甚至於,太原、河內那邊還有糧草、牛羊翻山越嶺輸送過來,不計損耗。
  這壹仗是真的拼了,而且必須速戰速決,盡可能減少消耗。
  戰至今日,已經攻營數日,雙方戰死者甚眾。
  營壘外圍障礙全部壹掃而空,開始了最後的攻堅階段。
  激烈的廝殺聲中,劉曜登上了高臺,俯瞰整個戰場。
  營壘東墻外,進攻的氐羌之眾已經爬上了營墻,與守軍捉對廝殺。
  墻上有多處破損,那都是進攻時留下的痕跡。守軍拿木料、土石堵住,與朝這些缺口湧來的敵軍瘋狂爭奪。
  須臾之間,不知道多少人殞命當場。
  有些人,再也無法打理家中的田地了。
  有些人,再也沒法回去面見親人了。
  有些人,或許即將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戰爭,就是這樣壹件破壞性巨大的活動,但又不得不打,蓋因自古以來,戰爭就比和平多。
  涉縣南門突然洞開,壹群人沖殺了出來。
  匈奴這邊早有準備,騎兵快馬奔至,直沖而去。
  對面射來了密集的弩矢,騎兵人仰馬翻。但他們的行動還是起到了作用,從城內殺出的兩千守軍停下了腳步,再也沒法前進。
  後續步軍跟了上去,朝這夥人逼近。
  但他們不敢大意,因為前天已經吃過虧了。
  出城廝殺的別看只有兩千人,但其中壹半人身披鐵鎧,有弩、劍、槍、弓等各種雜七雜八的武器,技藝還不錯。
  領頭的叫郗鑒,乃邵勛龍驤將軍幕府從事中郎,比較勇猛,也敢打敢拼。第壹次出城廝殺,就跟在潰退下去的羌人身後猛沖猛打,殺傷甚眾。
  這壹次劉曜做好了準備,也只能堪堪阻止住他們前進的步伐罷了。
  對面的“郗”字將旗在秋風中飛舞許久,眼見無法突破,於是結成了更嚴密的陣勢,緩緩後撤。
  城頭也及時灑下了大蓬箭雨,阻斷了匈奴騎兵追擊的步伐,讓他們安然退回了縣城。
  但這麽壹搞,正在攻營的氐羌步兵受到驚嚇,也鬧哄哄地潰了下去。
  營壘內的晉軍沒有追擊,死傷太慘重了,已無力追殺。
  “遣人招誘石勒降兵。”劉曜下了高臺,吩咐道。
  信使領命而去。
  “東邊如何了?”劉曜又問道。
  “折了三百余騎。”
  “在哪折的?”劉曜壹邊問,壹邊讓人拿來地圖,仔細看著。
  鼓山!
  聽到這個名字後,他大約摸清楚了。
  晉軍在涉縣派了上萬人,糧草軍資不知道囤積了多少,但兩三個月應該是有的。
  這些人牢牢釘在濁漳水東岸,威脅東征大軍的後路。
  他固然可以繞過此城不打,但也需要留下大軍監視,人還不能少,因為守軍是有出城野戰的能力的。
  真這樣搞的話,大軍勢必要分兵,威力大減,沒法對邵賊造成足夠的威脅。
  或許,選滏口陘為進攻方向真的是壹個錯誤。
  這裏固然離鄴城最近,但也是邵賊重兵布防的區域。
  涉縣已經明確了,有大股兵馬。
  百余裏的鼓山上也有兵,下山便可截斷驛道。
  那麽,鼓山南緣的滏水壹帶,以及北側的武安、洺水壹帶呢?
  “呼延莫到哪了?”劉曜找來幕僚,問道。
  “壹直在清漳水河谷放牧。”
  “問他放夠了沒,如果夠了,就給我前出,奔滏口泉而去。”
  “遵命。”
  “令狐泥那降人呢?”
  “在武鄉就食。”
  “讓他帶著本部兵馬去井陘,聯絡石勒。”
  “遵命。”
  “其余偏裨將校,輪番攻城。”
  命令傳達下去後,新壹波攻勢展開。
  這次是各地塢堡帥丁壯,在劉漢禁軍步騎的監督下,朝涉縣城外的營壘進發。
  幾乎與此同時,羯人諸部也被征發三千余騎,攜帶五日食水,往鼓山壹線前進。
  爭分奪秒的戰鬥再度展開。
  ******
  扶柳城下,人馬相逐,慘烈無比。
  新近被任命為趙郡(尚在石勒手裏)太守的遊綸部數千步軍被匈奴騎兵繞側翼沖擊,陷入了混亂之中。
  正面的步軍兩千余人壓了過來,遊部大嘩,紛紛向後退去。
  眼見著要崩潰,乞活軍烏桓輕騎沖了上去,與匈奴人絞殺在壹起。
  戰至僵局,又壹隊匈奴輕騎自側後方襲來,將梁伏疵部匈奴輕騎殺得大亂。
  巨鹿太守張豺率步騎四千余人投入反攻,與正面的匈奴步軍迎頭撞在壹起。
  壹場步騎混戰又開始了。
  戰至夕陽西下,匈奴騎兵倉皇潰去,兩千多步騎被前後夾擊,幾乎沒留下什麽活口,盡數屠戮壹空。
  扶柳縣上下見得如此慘烈的場面,立刻開城投降。
  大軍沒有在此停留,洶湧東進,攻至安平城下。
  九月二十日,安平城西、城南、城東皆有大軍紮營,圍攻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刺史梁伏疵登城瞭望,憂心忡忡。
  石勒允諾他派兵來援,但壹直沒動靜。
  有信使自常山、巨鹿而來,要求他收縮兵力,堅守待援。
  對此,梁伏疵只能苦笑。
  他已經盡可能收縮了,如今城內滿滿當當都是諸部農牧民,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牛羊馬匹充塞各個角落,臭氣熏天。甚至就連他的官衙都被隔出了兩個馬廄,存放了百余匹戰馬。
  當然,大部分牲畜都被宰殺了,因為安平城根本放不下,也沒那麽多草料餵養,幹脆充作軍需好了。
  為此,梁伏疵擔上了自己的名譽,許諾擊退邵兵後用糧食、絹帛補償牧民們的損失,這才堪堪壓下了不滿。
  城內幾乎沒什麽閑人,所有男丁都是兵,要麽駐守城頭,要麽去城外紮營,都要打仗。
  讓人悲傷的是,這些守城、守營兵士裏面充斥著大量會騎戰的牧民。
  他們本可以當騎兵,縱橫四野,現在居然被逼到了下馬守城的地步。
  世間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但戰局如此,沒什麽好說的。
  能夠讓騎兵迂回的空間是越來越少了,邵賊也招誘了大量胡晉騎兵為他作戰,每出擊壹次,都有不少人死傷。現在只有戰力最強的那部分人可以出城廝殺,梁伏疵就派了長子、侄子各領三千騎在安平、巨鹿、博陵交界處活動,尋找戰機。
  其余人,都留下來守城吧,已經沒有辦法了。
  ******
  邵勛仍舊駐留在大陸澤北,終日接見各部酋帥。
  九月二十壹日,壹批批的頭人來到他的營壘內,納頭便拜。
  文吏在壹旁仔細詢問,記錄下氏族名、部落丁口、牛羊數量以及在何處耕牧。
  “妳部族源何處?”邵勛在氈毯上席地而坐,問道。
  幾名匈奴貴族少女跪在他身旁,垂首不語。
  劉氏坐在案幾後,無事可做,心裏還感到有些憋屈。
  這張案幾是邵勛讓人擺在那裏的,劉氏沒事時就跪坐在那裏。
  邵勛則在後面的氈毯上看書、審閱公文。
  擡起頭,便可以看到那兩瓣肥美豐滿的臀。
  因為姿勢問題,臀繃得緊緊的,圓滾迷人,臀縫也十分明顯。
  偶爾,邵勛還會吩咐劉氏在前面另壹張案幾上拿東西,她不得不夠著身子取物,這時候臀就要高高拱起……
  他故意的!
  劉氏心裏又是羞憤,又有點別樣的說不清的感覺,只能壓下這些心思,默默聽著來往之人的話語,轉移註意力。
  “回明公,仆自奢延水而來。”頭人恭敬回道。
  “鮮卑?”邵勛好奇地問道。
  “是。”
  “幾時來的河北?”
  “隨梁伏疵之官而來。”
  “有幾年了。”邵勛點了點頭,道:“河西諸部如何劃分的?”
  頭人仔細想了想,說道:“其實主要以氏族為主,相聚於野為落,離散不定。”
  他這意思是當地的文明比匈奴還要落後,氏族特征非常明顯,部落已經出現了,但架構並不穩定,時不時有氏族加入或退出。
  氏族以宗親血緣為紐帶,部落並不是。
  “日子可還過得下去?”邵勛又問道。
  “還行。河西地無農桑,事畜馬、牛、羊、橐駝。”
  “牧草榮枯如何?”
  “祭天之後,會好個幾年。”
  “活祭?”
  “是,殺奴婢為祭。”
  “可有關中商徒去做買賣?”
  “很多。”
  “買些什麽?”
  “多為活畜、獸角、獸筋、獸皮、氈毯。”
  “沒人買蜂蜜嗎?”邵勛奇道:“麝臍、紅花、蓯蓉、柴胡、蜜、蠟、翎羽、狐皮、貂皮等,乃爾地盛產,沒人買嗎?”
  劉氏擡起頭來,眼角余光瞟了眼邵勛,神色有些復雜。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明公真乃天人下凡。”頭人壹臉驚異,嘆道:“此多為氐羌部落所售。”
  邵勛點了點頭。
  河西是個民族大熔爐。
  鮮卑、匈奴、氐、羌等等,或許還有漢——多半早已胡化。
  這些部族中,氐羌部落是有相當農耕經濟的,不全是畜牧。
  他們壹般占據了河西南、東、西側的邊緣地帶,這裏降水相對豐富,河流也多壹些,利於農耕。
  壹直到北宋,士大夫甚至稱黨項人的地盤為“氐羌舊壤”,並不是沒有原因。當然,黨項人其實也是羌人壹支,因不堪忍受吐蕃奴役而逃奔入唐境,請求庇護。
  氐羌與黨項,不過壹個先來,壹個後到罷了,其實都是那壹批人。
  “遷來河北之後,感覺如何?”
  “河北水草豐美,比河西強太多了。孩兒們都能吃飽飯,活下來的也更多,而今遍地孩童,我部戶口都漲了不少。”
  這就是黃鼠狼掉進了雞窩裏,爽翻了。
  優良的土地,不管拿來種地還是放牧,它都是優良的土地。
  烏克蘭黑土地在哥薩克手裏是牧場,在波蘭莊園主手裏就是耕地,全看妳怎麽用了。
  河西鮮卑來到河北,都不用祭天了,牧草每年都長得豐盛無比,極大改善了生活條件,幾年時間下來,人口都增加了。
  “可曾學著種地?”
  “試著學了,但不是每家人都會,也種得不好。”頭人答道。
  “下去吧。”邵勛揮了揮手,說道:“明日派二百人過來,我有用處。”
  “是。”頭人遲疑了壹下,應道。
  親兵搬來了十匹絹,賞給了頭人。
  頭人千恩萬謝,磕頭離去。
  邵勛站起身,看著帳篷外秋日的湖泊,良久不語。
  劉氏偷偷擡起頭,打量著他。
  “野那。”邵勛突然說道。
  劉氏壹驚,低下頭去。
  邵勛走了過來,站在她面前,仔細欣賞。
  漂亮的女人就是壹件藝術品,還是有靈魂的藝術品,是男人閑暇之余最好的心情調劑品。
  看著這樣壹個女人陷入自我掙紮,對他而言也是種樂趣。
  不是所有女人都值得他花費心思討好的。
  這麽多人之中,如果讓他選壹個兵敗之際帶著壹起逃亡的女人的話,他只會選裴妃,這是起於微末之時的情感,無關其他。
  “河北諸胡,我本想殺光了事,哪怕二十萬、三十萬,全殺了又如何?”邵勛說道。
  劉氏壹顫,不可思議地看向邵勛。
  “但我改主意了,因為伱。”邵勛摸著她的臉,說道:“妳讓他們活了下來,妳讓我改了主意。”
  劉氏看著邵勛,壹時間忘了打掉他的手。
  她隱隱知道這是假話,邵勛在騙她,但不爭氣的是,她發現自己居然有點願意聽他這麽說。
  “給妳哥哥寫封信吧。他之前開的條件,我就當沒聽過,不怪他。”邵勛說道:“這壹次,讓他想好了再給我開條件。”
  “妳……妳想他怎麽做?”劉氏低下頭,別開了臉,輕聲問道。
  邵勛收回手,得意地輕笑壹聲。
  劉氏臉壹下子紅透了。
  她猛然擡起頭,道:“妳找劉曷柱不就是了?”
  聲音微微有些不穩,昭示了主人心情的劇烈波動。
  心裏委屈了。
  邵勛不再逗她,只說道:“妳大伯要為我打石勒,沒空。妳親手寫壹封信,問問妳兄長——敢不敢造匈奴的反?敢不敢搏那潑天的富貴?”
  “什麽——富貴?”劉氏鬼使神差地問了句。
  “先寫信。”邵勛囑咐了壹句,直接離開了營帳,來到外間。
  秋高馬肥,旌旗林立,好壹個大爭之世!
  他與劉曜,都在爭分奪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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