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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第壹章
2018-8-31 06:01
(壹)
暮春三月，正值天氣晴和，每日出西直門的遊人，絡繹於途。來來往往，極是熱鬧。有班公子哥兒，家裏餵了幾頭好馬，偶然高興出城來跑上壹趟馬。在這種春光明媚的時候，輕衫側帽，揚鞭花間柳下，目擊馬嘶芳草的景況，那是多麽快活呢！
在這班公子哥兒裏頭，有位姓金的少爺，卻是極出風頭。他單名壹個華字，取號燕西，現只有壹十八歲。兄弟排行，他是老四，若是姐妹兄弟壹齊論起來，他又排行是第七，因此他的仆從，都稱呼他壹聲七爺。他的父親，是現任國務總理，而且還是壹家銀行裏的總董。家裏的銀錢，每天象流水般地進來出去。所以他除了讀書而外，沒有壹樁事是不順心的。
這天他因天氣很好，起了個早，九點多鐘就起來了。在家中吃了壹些點心，叫了李福、張順、金榮、金貴四個聽差，備了五匹馬，主仆五人，簇擁著出了西直門，向頤和園而來。
燕西跑馬跑得正有些熱，柳樹底下吹來壹兩陣東風，帶些清香，吹到臉上，不由得渾身爽快壹陣。他們的馬，正是在下風頭走，清香之間，又覺得上風頭時有壹陣蘭麝之香送來。燕西在馬背上目睹陌頭春色，就不住領略這種香味。燕西心裏很是奇怪，心想，這倒不象是到了野外，好象是進了人家梳頭室裏去了呢。
壹面騎著馬慢慢走，壹面在馬上出神。那壹陣香氣，卻越發地濃厚了。
偶然壹回頭，只見上風頭，壹列四輛膠皮車，坐著四個十七八歲的女學生，追了上來。燕西恍然大悟，原來這脂粉濃香，就是她們那裏散出來的。在這壹剎那間，四輛膠皮車已有三輛跑過馬頭去。最後壹輛，正與燕西的馬並排兒走著。
燕西的眼光，不知不覺地，就向那邊看去。
只見那女子挽著如意雙髻，髻發裏面，盤著壹根鵝黃絨繩，越發顯得發光可鑒。身上穿著壹套青色的衣裙，用細條白辮周身來滾了。項脖子披著壹條西湖水色的蒙頭紗，被風吹得翩翩飛舞。
燕西生長金粉叢中，雖然把倚紅偎翠的事情看慣了，但是這樣素凈的妝飾，卻是百無壹有。他不看猶可，這看了之後，不覺得又看了過去。只見那雪白的面孔上，微微放出紅色，疏疏的壹道黑留海披到眉尖，配著壹雙靈活的眼睛，壹望而知，是個玉雪聰明的女郎。
燕西看見如此美人，只覺胯下壹股熱氣上湧，心中不禁暗忖：「這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居然有如此好貨，要想個辦法弄到手。」燕西看了又看，又怕人家知覺，把那馬催著走快幾步，又走慢幾步，前前後後，總不讓車子離得太遠了。車子快快地走，馬兒慢慢行，這樣左右不離，燕西也忘記到了哪裏。
前面的車子忽然停住。燕西見人家車子停住，他的馬也不知不覺地停住。那個漂亮女子，偏著頭，正看這邊的風景。她猛然間低頭壹笑，也來不及抽著手絹了，就用臨風飄飄的蒙頭紗，捂著嘴。在這壹笑時，她那壹雙電光也似的睛眼，又向這邊瞧了壹瞧。
燕西壹路之上，追看人家，人家都不知覺。這時人家看他，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忽然低頭壹看，這才醒悟過來。原來自己手上拿的那條馬鞭子，不知何時脫手而去，已落在地下了。大概人家之所以笑，就是為了這個。自己要下去拾起馬鞭子來吧，真有些不好意思。不撿起來吧，那條馬鞭子又是自己心愛之物，實在舍不得丟了。不免在馬上躊躇起來。
金榮跟在後面，看燕西的眼光不住地盯住那穿青衣的女子，就知道了。笑著說：「七爺，上下盯著人家，動心了嗎？」
燕西道：「妳有辦法幫我弄清這個女子的底細嗎？」金榮道：「這個容易？我天天上街，總碰見那個人兒，她住的地方，我都知道。」
燕西道：「當真？不要騙我。快幫我搞定她。」金榮道：「爺別忙，聽我說，在我天天去買燒餅的時候，總碰到她從學校裏回來。差不多時刻都不移。有壹天她回來早些，我在壹個地方，看見她走進壹個人家去，我猜那就是她的家了。回去的時候，我帶妳到她家門口去壹趟，包妳壹定歡喜。先說出來，反沒有趣了。」
燕西道：「那倒也使得，那時妳要不帶我去，我再和妳算帳！」金榮笑道：「我也有個條件呢，可不能在大路上盯著人家，要是再盯著，我就不敢說了。」
主仆五人，談笑風生地到了頤和園，將馬在樹下拴了，五人買票進門。燕西心裏想著，那幾個女學生，壹定是來逛頤和園的。所以預先進來，在這裏等著。
不料等了大半天，壹點影子也沒有，恐怕是壹直往香山去了。無精打采，帶著四個仆人，壹直回家。
偏是事有湊巧，這壹天金榮到護國寺花廠子裏去買花，頂頭碰見那個女學生買了幾盆花，在街上雇車，講的地方卻是落花胡同西頭。那女學生的車子停住，在壹個小黑門外敲門。金榮的車子，壹直拉過西口，他才付了車錢下來，假裝著找人家似的，挨著門牌壹路數來。數到那個小黑門那兒，門牌是十二號，只見門上有塊白木板，寫著冷寓兩個字。
那門恰好半掩著，在門外張望，看裏面倒是壹個小院子。只是那院子後面，壹帶樹木森森，似乎是人家壹個園子。正在這裏張望，又見那女學生在院子裏壹閃，這可以斷定，她是住在這裏了。
金榮看在眼裏，回得家去，在上房找著燕西，和他丟了個眼色。燕西會意，壹路和他到書房裏來。金榮笑道：「七爺，妳要找的那個人，給妳找到了。」燕西道：「我要找誰？」
金榮笑道：「七爺很掛心的壹個人。」
燕西道：「我掛心的是誰？我越發不明白妳這話了。」金榮道：「七爺就全忘了嗎？那天在海澱看到的那個人呢。」燕西笑道：「哦！我說妳說的是誰，原來說的是她，妳在哪裏找到的？又是瞎說吧？」
金榮道：「除非吃了豹子膽，還敢撒謊嗎？」他就把在護國寺遇到那女學生的話說了壹遍。又笑道：「不但打聽得了人家的地方，還知道她姓冷呢。」金榮這壹片話，兜動了燕西的心事。想到那天柳樹蔭下，車上那個素妝少女飄飄欲仙的樣子，宛在目前，不由得微笑了壹笑。然後對金榮道：「妳這話真不真我還不敢信，讓我調查證實了再說。」
金榮笑道：「若是調查屬實，也有賞嗎？」
金燕西道：「有賞，賞妳壹只火腿。」
燕西心裏自是歡喜，正要往外去，看見他大嫂子的丫頭小憐搬了幾盆蘭花，在長廊外石階上曬太陽，拿了條濕手巾，在擦瓷盆。她壹擡頭，見燕西探出半截身子，壹伸壹縮，不由得笑了。燕西和她點壹點頭，招壹招手，叫她過來。小憐丟了手巾，跑了過來，反過壹只手去，摸著辮子梢。笑道：「有話說就說罷，這個樣子做什麽？」
金燕西見她穿壹身灰布衣服，外面緊緊地套上壹件六成舊青緞子小坎肩，身形小巧玲瓏，十分均稱。頭發厚厚地梳著壹層黑劉海，越發顯得小臉兒白凈。便笑道：「這件坎肩很漂亮呀。」
小憐道：「妳叫我來，就是說這個話嗎？」
金燕西笑道：「大少奶奶說，讓妳伺候我，妳聽見說嗎？」小憐對他微微地啐了壹下，扭轉身就跑了。燕西就往前走壹步，要捉住她的手，小憐往後壹縮，隔著壹排小柏樹，燕西就沒有法子捉住她。
小憐頓著腳，揚著眉，撅著嘴道：「別鬧！人家看見了笑話。」燕西見捉她不到，沿著小柏樹籬笆，就要走那小門跑過來，去扭小憐。小憐看見，掉轉身子就跑，當燕西跑到柏樹那邊時，小憐已經跑過長廊，遙遙地對著金燕西點點頭笑道：「妳來妳來！」金燕西笑道，就跑上前來。小憐身後，正是壹個過堂門，她手扶著門，身子往後壹縮，把門就關上了。
燕西追到門前，伸手輕輕壹推，發覺門並沒有鎖上，便推開門走了進去。只見小憐正背向著門站在床前，低頭撥弄自己的衣服。燕西快步走上前，伸手從後面抱著小憐，笑道：「我的好小憐，怕羞啦？」小憐被燕西攔腰抱著，不禁滿臉通紅。回身將自己的臉埋入燕西的懷裏。燕西望著小憐的嬌態，雙手所按處軟綿綿，陣陣女兒家的幽香傳入腦中，那還忍耐得住。低頭吻住小憐嬌艷欲滴的紅唇……
暮春三月，正值天氣晴和，每日出西直門的遊人，絡繹於途。來來往往，極是熱鬧。有班公子哥兒，家裏餵了幾頭好馬，偶然高興出城來跑上壹趟馬。在這種春光明媚的時候，輕衫側帽，揚鞭花間柳下，目擊馬嘶芳草的景況，那是多麽快活呢！
在這班公子哥兒裏頭，有位姓金的少爺，卻是極出風頭。他單名壹個華字，取號燕西，現只有壹十八歲。兄弟排行，他是老四，若是姐妹兄弟壹齊論起來，他又排行是第七，因此他的仆從，都稱呼他壹聲七爺。他的父親，是現任國務總理，而且還是壹家銀行裏的總董。家裏的銀錢，每天象流水般地進來出去。所以他除了讀書而外，沒有壹樁事是不順心的。
這天他因天氣很好，起了個早，九點多鐘就起來了。在家中吃了壹些點心，叫了李福、張順、金榮、金貴四個聽差，備了五匹馬，主仆五人，簇擁著出了西直門，向頤和園而來。
燕西跑馬跑得正有些熱，柳樹底下吹來壹兩陣東風，帶些清香，吹到臉上，不由得渾身爽快壹陣。他們的馬，正是在下風頭走，清香之間，又覺得上風頭時有壹陣蘭麝之香送來。燕西在馬背上目睹陌頭春色，就不住領略這種香味。燕西心裏很是奇怪，心想，這倒不象是到了野外，好象是進了人家梳頭室裏去了呢。
壹面騎著馬慢慢走，壹面在馬上出神。那壹陣香氣，卻越發地濃厚了。
偶然壹回頭，只見上風頭，壹列四輛膠皮車，坐著四個十七八歲的女學生，追了上來。燕西恍然大悟，原來這脂粉濃香，就是她們那裏散出來的。在這壹剎那間，四輛膠皮車已有三輛跑過馬頭去。最後壹輛，正與燕西的馬並排兒走著。
燕西的眼光，不知不覺地，就向那邊看去。
只見那女子挽著如意雙髻，髻發裏面，盤著壹根鵝黃絨繩，越發顯得發光可鑒。身上穿著壹套青色的衣裙，用細條白辮周身來滾了。項脖子披著壹條西湖水色的蒙頭紗，被風吹得翩翩飛舞。
燕西生長金粉叢中，雖然把倚紅偎翠的事情看慣了，但是這樣素凈的妝飾，卻是百無壹有。他不看猶可，這看了之後，不覺得又看了過去。只見那雪白的面孔上，微微放出紅色，疏疏的壹道黑留海披到眉尖，配著壹雙靈活的眼睛，壹望而知，是個玉雪聰明的女郎。
燕西看見如此美人，只覺胯下壹股熱氣上湧，心中不禁暗忖：「這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居然有如此好貨，要想個辦法弄到手。」燕西看了又看，又怕人家知覺，把那馬催著走快幾步，又走慢幾步，前前後後，總不讓車子離得太遠了。車子快快地走，馬兒慢慢行，這樣左右不離，燕西也忘記到了哪裏。
前面的車子忽然停住。燕西見人家車子停住，他的馬也不知不覺地停住。那個漂亮女子，偏著頭，正看這邊的風景。她猛然間低頭壹笑，也來不及抽著手絹了，就用臨風飄飄的蒙頭紗，捂著嘴。在這壹笑時，她那壹雙電光也似的睛眼，又向這邊瞧了壹瞧。
燕西壹路之上，追看人家，人家都不知覺。這時人家看他，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忽然低頭壹看，這才醒悟過來。原來自己手上拿的那條馬鞭子，不知何時脫手而去，已落在地下了。大概人家之所以笑，就是為了這個。自己要下去拾起馬鞭子來吧，真有些不好意思。不撿起來吧，那條馬鞭子又是自己心愛之物，實在舍不得丟了。不免在馬上躊躇起來。
金榮跟在後面，看燕西的眼光不住地盯住那穿青衣的女子，就知道了。笑著說：「七爺，上下盯著人家，動心了嗎？」
燕西道：「妳有辦法幫我弄清這個女子的底細嗎？」金榮道：「這個容易？我天天上街，總碰見那個人兒，她住的地方，我都知道。」
燕西道：「當真？不要騙我。快幫我搞定她。」金榮道：「爺別忙，聽我說，在我天天去買燒餅的時候，總碰到她從學校裏回來。差不多時刻都不移。有壹天她回來早些，我在壹個地方，看見她走進壹個人家去，我猜那就是她的家了。回去的時候，我帶妳到她家門口去壹趟，包妳壹定歡喜。先說出來，反沒有趣了。」
燕西道：「那倒也使得，那時妳要不帶我去，我再和妳算帳！」金榮笑道：「我也有個條件呢，可不能在大路上盯著人家，要是再盯著，我就不敢說了。」
主仆五人，談笑風生地到了頤和園，將馬在樹下拴了，五人買票進門。燕西心裏想著，那幾個女學生，壹定是來逛頤和園的。所以預先進來，在這裏等著。
不料等了大半天，壹點影子也沒有，恐怕是壹直往香山去了。無精打采，帶著四個仆人，壹直回家。
偏是事有湊巧，這壹天金榮到護國寺花廠子裏去買花，頂頭碰見那個女學生買了幾盆花，在街上雇車，講的地方卻是落花胡同西頭。那女學生的車子停住，在壹個小黑門外敲門。金榮的車子，壹直拉過西口，他才付了車錢下來，假裝著找人家似的，挨著門牌壹路數來。數到那個小黑門那兒，門牌是十二號，只見門上有塊白木板，寫著冷寓兩個字。
那門恰好半掩著，在門外張望，看裏面倒是壹個小院子。只是那院子後面，壹帶樹木森森，似乎是人家壹個園子。正在這裏張望，又見那女學生在院子裏壹閃，這可以斷定，她是住在這裏了。
金榮看在眼裏，回得家去，在上房找著燕西，和他丟了個眼色。燕西會意，壹路和他到書房裏來。金榮笑道：「七爺，妳要找的那個人，給妳找到了。」燕西道：「我要找誰？」
金榮笑道：「七爺很掛心的壹個人。」
燕西道：「我掛心的是誰？我越發不明白妳這話了。」金榮道：「七爺就全忘了嗎？那天在海澱看到的那個人呢。」燕西笑道：「哦！我說妳說的是誰，原來說的是她，妳在哪裏找到的？又是瞎說吧？」
金榮道：「除非吃了豹子膽，還敢撒謊嗎？」他就把在護國寺遇到那女學生的話說了壹遍。又笑道：「不但打聽得了人家的地方，還知道她姓冷呢。」金榮這壹片話，兜動了燕西的心事。想到那天柳樹蔭下，車上那個素妝少女飄飄欲仙的樣子，宛在目前，不由得微笑了壹笑。然後對金榮道：「妳這話真不真我還不敢信，讓我調查證實了再說。」
金榮笑道：「若是調查屬實，也有賞嗎？」
金燕西道：「有賞，賞妳壹只火腿。」
燕西心裏自是歡喜，正要往外去，看見他大嫂子的丫頭小憐搬了幾盆蘭花，在長廊外石階上曬太陽，拿了條濕手巾，在擦瓷盆。她壹擡頭，見燕西探出半截身子，壹伸壹縮，不由得笑了。燕西和她點壹點頭，招壹招手，叫她過來。小憐丟了手巾，跑了過來，反過壹只手去，摸著辮子梢。笑道：「有話說就說罷，這個樣子做什麽？」
金燕西見她穿壹身灰布衣服，外面緊緊地套上壹件六成舊青緞子小坎肩，身形小巧玲瓏，十分均稱。頭發厚厚地梳著壹層黑劉海，越發顯得小臉兒白凈。便笑道：「這件坎肩很漂亮呀。」
小憐道：「妳叫我來，就是說這個話嗎？」
金燕西笑道：「大少奶奶說，讓妳伺候我，妳聽見說嗎？」小憐對他微微地啐了壹下，扭轉身就跑了。燕西就往前走壹步，要捉住她的手，小憐往後壹縮，隔著壹排小柏樹，燕西就沒有法子捉住她。
小憐頓著腳，揚著眉，撅著嘴道：「別鬧！人家看見了笑話。」燕西見捉她不到，沿著小柏樹籬笆，就要走那小門跑過來，去扭小憐。小憐看見，掉轉身子就跑，當燕西跑到柏樹那邊時，小憐已經跑過長廊，遙遙地對著金燕西點點頭笑道：「妳來妳來！」金燕西笑道，就跑上前來。小憐身後，正是壹個過堂門，她手扶著門，身子往後壹縮，把門就關上了。
燕西追到門前，伸手輕輕壹推，發覺門並沒有鎖上，便推開門走了進去。只見小憐正背向著門站在床前，低頭撥弄自己的衣服。燕西快步走上前，伸手從後面抱著小憐，笑道：「我的好小憐，怕羞啦？」小憐被燕西攔腰抱著，不禁滿臉通紅。回身將自己的臉埋入燕西的懷裏。燕西望著小憐的嬌態，雙手所按處軟綿綿，陣陣女兒家的幽香傳入腦中，那還忍耐得住。低頭吻住小憐嬌艷欲滴的紅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