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貨我認識

　　竹園六號309。
　　這是陳子邇的宿舍，裏裏外外的打掃完花了他將近壹個多小時的時間，加上之前報道的時間，現在已經快到譚誌濤說的十壹點了。
　　陳子邇把東西放好，鎖好門就向校門外走去。
　　壹路上他壹邊欣賞校園風景，壹邊觀察走在身邊青春飛揚的學生們。
　　他忽然想起來早飯時間見到的那個非常美麗的姑娘，即使心裏沒什麽齷齪的心思，但腳步還是加快了些，潛意識的還是想要看看那位姑娘還在不在。
　　幾分鐘後，視線中出現了譚誌濤和譚婉兮的身影，可校門外馬路對面的豆腐腦兒攤卻已經不見。
　　想來也是，她應該只是賣早餐而已，午飯哪有人吃豆腐腦的。
　　譚誌濤沖他揮手，示意自己在這兒。
　　陳子邇收回思緒快步走過去。
　　中大的附近有不少小吃，每壹家看起來味道都不錯，最後他們選擇的是壹家樸素的面館。
　　陳子邇總覺得這個科長有點……摳，不是說他自己要享受，吃什麽大魚大肉，只是這不太像壹個‘科長’的作風。
　　吃飯聊天的時候，陳子邇問：“譚叔叔，中海有很多旅遊景點的，妳來壹趟幹嘛那麽急著回去啊？這上午到下午走的，別的不說，光是坐車身體也受不了啊。”
　　譚婉兮也點頭：“是啊爸，要不妳休息壹下明天回去吧？”
　　譚誌濤眉頭緊蹙，說：“婉兮的爺爺最近生病住院，動了個心臟上的大手術，不巧的是她奶奶在醫院照顧我那老父親時卻在下樓梯時摔傷了腿。”
　　“我是實在沒有多耽誤的功夫，本來她媽還要跟我壹起送她來的，現在也只能在留在家裏，可讓她壹個人留在家照顧兩個老人，累，我也不放心！”
　　陳子邇沒曾想還有這麽壹回事，道：“喲，那老爺子應該沒事吧？”
　　“手術是成功的，只是需要臥床休養。”
　　陳子邇也明白了，這是家裏出事了，錢緊張所以才這麽省的。真是叫禍不單行，這難關要放在這年代的普通百姓家裏，可不容易邁過去。
　　譚誌濤將這份擔心壓在心底，蕩開不提，轉而問起陳子邇的狀況，說：“妳這次上大學，妳父母怎麽不送妳？”
　　陳子邇說：“他們本來想送的，被我攔著了。我爸的工作也挺忙，我媽也沒出過遠門，她跟我來，說不準我還得再送她回去。”
　　譚誌濤又問：“妳父親做什麽工作？”
　　陳子邇說：“他也就瞎忙，在我們縣城裏開了壹家店，叫盛百電器，主要是賣賣家電什麽的。”
　　盛百電器，陳子邇是故意說出名字的。
　　沒想到譚誌濤還知道，“哦，我想起來了，是不是越水縣城中心那個家電賣場，規模還挺大的那個！”
　　“沒想到妳還是個小財主，聽說這兩年的電視機賣的很火啊！”
　　陳子邇笑笑：“哪裏有什麽小財主，我常聽我爸講做生意如何困難，錢不好掙。”
　　譚誌濤講：“不是賣的挺好嗎？還能有什麽困難？”
　　陳子邇心思壹動，道：“做生意和我們念書也是壹樣的，不進則退，所以我爸總想著到市區裏面開壹家分店，但我看他每天眉頭緊鎖，所以就問了下，最困難的還是貸不到款。”
　　92年南巡講話之後，全國經濟建設熱情高漲，各個省市，各大國企都忙著上大項目。所以造成經濟過熱，甚至還有海南房地產泡沫破裂這樣的惡性事件發生。
　　後來作風強硬的朱副總理親自任央行行長，他老人家是二話不說，94年、95年整個貨幣政策猛然收緊，小到像陳子邇家的小店，大到國企想要貸款上項目都得有細致完善的可行性分析。
　　到了今年，銀根有所放寬，但這種勢頭哪會壹下子扭轉，所以對於小規模經營的個體戶來說，最直觀的感受那就是貸不到款，這種痛苦誰嘗過誰知道。
　　有句話叫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這東風他是怎麽也不刮，妳做的準備工作再完善，項目再好，沒錢啟動還是白搭。
　　但這時候大家都拿不到款子，譚誌濤也覺得棘手，他也只能試試。陳子邇表示理解。
　　飯吃完了之後，因為譚誌濤心中惦記家裏，所以只是跟陳子邇說了些幫忙照顧譚婉兮的客氣話就直奔火車站而去。
　　譚婉兮很是不舍，第壹次離開家，離開父母，爺爺奶奶的身體也不好。
　　她這個開學季，真是有夠倒黴的。
　　譚誌濤的身影隨著公交車消失的時候，她流下了眼淚。
　　陳子邇也不知說什麽來安慰，只是給她遞紙。
　　等了壹會兒，她平靜了心情之後，陳子邇說：“我先帶妳去我的宿舍，摸摸門，以後有什麽事需要幫助可以來找我，然後我再送妳回去休息，順便也知道妳住在哪兒。”
　　譚婉兮乖巧的點點頭，也不說話。
　　陳子邇回來之後，先是在壹樓電話亭給家裏去了個電話，告訴他們自己平安到了。然後回到宿舍倒頭就睡。
　　補覺去也。
　　他這壹覺直接睡到了傍晚，醒來的時候不過是頭腦有些昏沈，精神頭倒不錯，直讓他感嘆年輕的好處。
　　中海大學的正式報道時間是今天和明天，大壹新生上學的勁頭比老油條們強的多，所以等他醒來之後，室友們就陸陸續續都到了。
　　第壹個來的人叫蔡壹峰，來自浙北，是個個子不矮的年輕小夥子，臉型很方，鼻子很挺，很正派的國字大臉。臉上掛著自然的笑容，對陳子邇說：“妳好！我叫蔡壹峰。”
　　陳子邇自然向他問好。
　　更晚的時候，宿舍又到壹人，名叫宋曉波，北方人，個頭卻不高，壹米七應該差壹點，皮膚黑黑的，掛起笑容的時候比哭還難看，不過看起來倒是和善，像是個老實人。
　　另外兩個人都是中海本地人，長的有點小帥的叫劉成，他的外貌不錯，有點小白臉的潛質，壹般都是酷酷的姿態。
　　另壹個沈默的叫崔旭，高高瘦瘦的，講話不多，但每壹句都極有自己的觀點，應該是個特別有主見的人。
　　至於最後壹人，壹直沒有到。
　　壹個宿舍五個人，來自全國各地，又住在壹個屋子裏，進入大學的興奮與新鮮讓他們都難以入睡，陳子邇加入其中，與他們聊著自己家鄉的事。
　　劉成穿著穿著藍白相間的T恤，留著蓬松的中分頭，看起來家庭條件優渥，他說要給宿舍來點氣氛，更主要的還是滿足他的炫耀心理，所以拿出自己亮黑色的隨身聽，放上最近紅的發紫的壹首歌《心太軟》。
　　伴隨這首歌火起來的歌手叫衛朗。
　　在這個世界的1996年，沒有任賢齊，只有衛朗，壹個來自越水縣的吉他手。
　　沒錯，這個越水縣就是陳子邇家鄉的那個越水縣。
　　蔡壹峰也是個彈吉他的，對於衛朗這種靠著自己‘實力’寫出流行大江南北的歌手，他崇拜感十足。
　　不止是他，309的其他幾人也都能哼出兩句《心太軟》的詞兒，然後配合微瞇的小眼睛散發著欠揍的騷氣！
　　蔡壹峰說：“我學吉他就是想成為他這樣的歌手！”
　　劉成說：“他的浪花壹朵朵也好聽，而且衛朗的聲音很適合表達那種感覺，我來放給妳們聽壹下。”
　　於是，他拿著那個隨身聽來回撥弄，似乎更想給人展示的是那玩意兒有多高級。
　　陳子邇表情呆滯的看著情緒激昂的蔡壹峰，心中想著：這難道就是偶像的力量？問題是那個小學沒念完就畢業在家裏留著雞窩頭壹邊彈吉他還不忘摳腳摳完了腳還不忘揉壹下鼻子以及小時候連內褲都能穿反的邋遢半文盲男人，也會有這麽忠誠的粉絲？
　　他轉頭再看看宋曉波和崔旭，似乎都還挺享受的。
　　陳子邇心想：我可能造了孽，我不應該只是為了壹堆銅臭而捧紅這個男人以至於毒害國家未來的花朵！
　　蔡壹峰註意到陳子邇‘心如止水’，他說：“妳五音不全嘛？對好聽的音樂完全沒感覺？”
　　陳子邇搖搖頭，說：“不是，這個衛朗我認識，如果妳需要，我可以給妳壹籮筐的簽名照。”
　　劉成心裏壹咯噔：完蛋！裝逼不成反被草！這是給別人做嫁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