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之雅妲

　　透過窗戶的晨光將獵魔人從冥想中喚醒，羅伊深呼吸，睜開暗金的眸子，辛苦訓練積攢的疲勞壹掃而空，精神煥發。
　　又是嶄新的壹天！
　　隨後他叫上雷索，兩人整理好行裝，跟隨市長維雷拉德派來的守衛穿過貿易區，進入了神殿區。
　　維吉瑪神殿區，街道破舊、房屋低矮，光從設施和環境看，遠遠遜色於貿易區。此外，這裏只有稀少的城市警衛巡邏隊在遠離神殿區暗巷的地方巡邏，治安極為落後、汙穢滋生，每天都會發生殘忍的暴力事件。
　　三人快步來到神殿區中央的聖雷比毆達醫院，正有壹群白薔薇騎士團的騎士把醫院旁邊的巷道堵得水泄不通。
　　顯然，這裏正發生著某種治安事件。
　　兩名獵魔人在守衛的引薦下擠過騎士，看清了中央的場景。
　　壹名白發披肩、身材窈窕的女子正背對眾人半蹲在地，打量著另壹位無聲無息躺在地面的死者。
　　羅伊註視她的後背，目光變的深邃。
　　白之雅妲
　　年齡：19
　　性別：女
　　身份：
　　公主（白之雅妲是泰莫利亞的國王弗爾泰斯特與泰莫利亞的雅妲所生，表面上，她是國王唯壹的女兒。）
　　嗜血妖鳥（五年之前，她還是壹頭茹毛飲血的怪物，每周都會外出狩獵維吉瑪的居民為食。後來，利維亞的傑洛特解除詛咒，讓她恢復為人形，但她還保留了壹些從前的習慣和繼承而來的屬性。詛咒還有復發的危險。）
　　生命：80
　　屬性：
　　力量：8
　　敏捷：9
　　體質：8
　　感知：7
　　意誌：5
　　魅力：7
　　精神：5
　　技能：
　　單手劍專精Lv3……
　　匕首專精Lv2……
　　弓專精Lv2……
　　……
　　此時此刻，這位在無數傳說故事中出現過的公主，以壹種半蹲的姿勢背朝獵魔人，姿勢實在不太雅觀，看上去倒像是壹名社會地位低下的流浪傭兵、苦力。
　　任何壹位貴族女性，都不可能像她這般當著眾人面做出有失身份的動作。
　　但她做的那麽的自然、隨意，在場幾位騎士也沒有人敢表現出哪怕壹絲的不敬和嘲笑，他們莊重而嚴肅地保持著沈默。
　　“這位雅妲公主，絕對不是壹個手無縛雞之力、嬌滴滴的女人。但壹國公主來插手貧民區的治安，是否不妥？”
　　獵魔人轉身打量周圍的騎士，赫然發現了壹張熟悉的面孔——克利夫蘭。
　　這位艾爾蘭德白薔薇騎士團的團長，被趕回維吉瑪卻淪為王族貴女的跟班，地位的落差讓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忽然間，雅妲公主似乎感覺到身後的註目，站起身體轉過了臉。
　　“驚艷——”
　　獵魔人瞳孔微縮，腦海中浮過這個形容詞。
　　完全無法想象，面前的女人幾年前還是壹只食人血肉的醜陋怪物。
　　然而現在，成年後的雅妲出落成壹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有著菱角分明的嘴唇，塗抹著血壹樣鮮紅的唇膏，鼻梁高挺，眉眼微微有些細長，帶著壹股別樣的魅惑。
　　壹頭披肩的雪發——是的，正是那種女術士、德魯伊教徒、妓女的專屬發型。
　　雪發下皮膚也白的耀眼，光滑好似絲綢不見瑕疵。
　　但她的穿著卻與外貌毫不匹配，修長的脖子以下，統統被貼身的褐色皮甲籠罩，帶著黑色的皮手套，腳下是淺跟皮短靴，左腰別著精致的匕首，右腰拴著壹根生有倒鉤的皮鞭。
　　整體來看，她的打扮和公主的身份完全不沾邊，反而像是壹位在荒野中遊蕩的松鼠黨刺客。
　　獵魔人扼住輕顫的蛇派吊墜，他還註意到，雅妲身材纖細，但身量很高，比他還要高上半個腦袋，脖子間掛著壹根銀鏈藍寶石的項鏈，正散發著淡淡的魔力波動。
　　這是為了防止嗜血妖鳥的詛咒復發，白狼讓國王為她帶上的護符。
　　……
　　另壹邊，雅妲也在打量兩名陌生的獵魔人。
　　她的目光沒有壹般女人的矜持和內斂，而是豪放、任性、肆無忌憚，細長的瞳孔中神光奕奕，極富侵略性，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從皮膚到骨髓都看個通透。
　　不過獵魔人在她的審視中依然鎮定而冷漠。
　　屍山血海都趟過來了，無數怪物要將他們生吞活剝的眼神都不讓他們為之失神，何況壹個女人？
　　“兩位就是維雷拉德給我找的新保鏢？”
　　雅妲雙手環胸，紅唇輕啟間，沙啞的聲音帶著壹絲朦朧的性感。
　　兩名獵魔人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多說話，女人大步朝他們走了過來。
　　帶著壹陣曼陀羅的清香，她靠近兩人鼻子動了動，接著柳眉微蹙，神經質似地說，
　　“豐富的氣味，人類、精靈、還有些其他非人的東西……”
　　說著，她伸出粉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妳們的味道不惡心……我允許妳們出現在我身邊。不過想要成為我的手下，這還不夠。”
　　她忽而轉身皮手套指著地上那具新鮮的屍體，“聽聞獵魔人都是狩獵和偵查的專家，而我們此行去討伐狡猾的半魚人正好需要壹些高明的獵人。妳們若是能抓到殺死祭司的兇手，證明自己，那我歡迎兩位。否則，乖乖滾回去找維雷拉德。”
　　雅妲嘴角噙著壹抹笑意，“我給妳們壹天時間。”
　　“用不著壹天！”
　　光頭獵魔人淡淡地說了壹句，和羅伊壹同走到了屍體前，蹲下身開始檢查，而另壹名騎士為兩人介紹道，
　　“死者哈麗雅特，今年十六歲，在雷比毆達神殿醫院擔任醫療助理……雖然神殿區經常發生暴力流血事件，但這片的居民都有壹個共識，但凡還剩下壹點兒良知的人，都不對雷比毆達神殿的祭司出手。”
　　“附近居民或多或少都接受過祭司的照料。所以我覺得兇手有極大的可能是外地人，或者剛搬到神殿區的家夥。”
　　祭司沒有壹絲血色的蒼白臉蛋上還凝固著死前的驚恐，而她的舌頭古怪地吐到了嘴唇外，身體僵硬地扭曲著。
　　“今天清晨，她的屍體被發現在神殿旁的暗巷裏，應該是昨天深夜出去倒垃圾的時候遭到襲擊。”
　　祭司單薄的身體穿著雷比毆達神殿的白色長袍，但此時長袍的下擺碎成兩半，可見零散的血跡。
　　“她被人扼住頸部窒息而死。”
　　騎士指著她的脖子，那兒有壹大塊暗紅色的手掌和指頭印，而深紅色的印記中還有壹條又淺又細的傷口。
　　獵魔人說，“兇徒持有利器，他是先用武器挾持住了可憐的女孩兒。”
　　他又握著女孩纖細的手指觀察了壹會兒。
　　“女孩在後來遭到襲擊時有過掙紮和反擊。她的指甲縫裏留下了兇手的皮屑。”
　　這時，旁邊的雅妲湊了過來冷冷地說，“如果抓到這個惡徒，我會把他剝皮抽筋，掛在太陽底下，暴曬三天三夜，讓他痛苦而死。”
　　“那妳得做好準備。”
　　羅伊豁然站起了身體，目光轉向雷比歐達醫院的正門。
　　“兇手是個新人，作案的手法非常青澀，也沒有處理現場，可疑痕跡太多。”獵魔人感官中，出現了壹條由刺鼻的氣味、腳印組成，顯眼的淡黃色“綢帶”。
　　“他的動作簡單粗暴，並不是純粹為了發泄欲望才殺人。他很害怕……但他還算有點腦子，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獵魔人走進了醫院正門，而壹群騎士和雅妲公主緊跟了上去。
　　壹樓大廳中，幾名女性護工憂心忡忡地站在門口，零星的病床上躺著包著潔白紗布、還在酣睡的病人。
　　而羅伊和雷索，大步流星地朝著大廳西北角的走去。
　　“什麽意思，難道兇手就在醫院裏？”雅妲挑了挑眉毛，有些驚訝地問道，
　　但獵魔人沒有回答，他們的目光轉向遠處壹位衣衫襤褸的中年男人。這位手臂纏著紗布的病人正坐在病床上發呆。
　　“納威倫，妳為什麽出現在醫院？”
　　納威倫被突如其來的話音驚醒，看著包圍過來的壹群虎視眈眈的騎士，眼中掠過壹絲驚恐。
　　“獵魔人？”他楞神了片刻，接著強著脖子說，“我窮得沒有壹個銅幣，受了傷自然要來懇求雷比毆達的恩賜。”
　　“怎麽受的傷？”
　　“……”
　　“唉……”羅伊突然嘆了壹口氣，暗金的眸子浮現出復雜之色。昨天怎麽不把這家夥的另壹條腿給打折。
　　“小鬼，剩下事交給妳來解決。”光頭獵魔人雙手環胸冷眼旁觀。
　　“明白！”
　　年輕獵魔人目光轉了回來，嚴詞厲色，“妳為什麽害怕？”
　　“害怕？我不懂妳的意思！”納威倫轉向壹群騎士，唾沫橫飛地說，“尊貴的老爺們，這是準備聯手欺負我壹個孤苦無依的可憐乞丐？”
　　“抓住他。”羅伊突然說，“他就是兇手！”
　　雅妲丟過來壹個疑惑的眼神，而羅伊猛地上前壹步拽住納威倫的兩條手腕展示給眾人。
　　只見那雙手腕之上，赫然分布幾條奇怪的血痕。
　　羅伊又強行掀開他肚子上的衣服，霎時間密密麻麻的淺淺的劃痕暴露在眾人視線中。
　　“這是被那個可憐的祭司，掙紮的時候抓傷的吧？”
　　而納威倫漲紅著臉抵抗著獵魔人雙拳間巨大的力量，咆哮道，“卑鄙的獵魔人，妳這是栽贓嫁禍！”
　　“各位大人，公主殿下。”納威倫跪在床鋪上朝著壹眾騎士低聲下氣地懇求道，“千萬不要聽信這個獵魔人的鬼話，他完全是在胡說，想要陷害我！”
　　“還不承認……”羅伊抿了抿嘴，“妳手上的傷口，壹部分是為了偽裝，而自己割傷的吧？而祭司脖子上的傷口……用同壹把武器，匕首？”
　　“我猜妳不會把武器藏得太遠？”
　　獵魔人觀察著納威倫的臉色，轉身往神殿角落望去，“妳就把他藏在醫院裏的某個地方，比如廁所？”
　　男人眼中驚恐壹閃而逝。
　　“這位騎士，麻煩妳們搜壹搜神殿醫院，重點是廁所，我懷疑那裏藏著兇器。”
　　騎士聞言看了壹眼雅妲，後者點頭，他便帶著壹群同事離開。
　　而納威倫面如死灰，還在低聲地說著“汙蔑”。
　　“要不要現在扒掉妳的褲子，讓諸位看壹看還沒有洗幹凈的醜玩意兒？那股氣味，簡直快把人給熏吐了。”
　　納威倫徹底沒了聲音。
　　“無緣無故殺害女祭司？妳是幻想著重新變回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獵魔人又想到了為了兒女甘願自我犧牲的海蠍子團長亞倫，而這家夥，
　　“從前妳雖然長怪物腦袋，但還算有點人性和良知，可現在，妳只是壹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而且妳愚蠢的行徑不會產生任何效果，”羅伊打斷了他最後壹絲遐想，“只有噩兆之神的祭司才擁有強大的詛咒能力。而雷比毆達的年輕祭司做不到。”
　　“妳胡說！不可能！”納威倫聞言臉色驚恐，失控地撲向獵魔人，卻被旁邊兩名騎士壹左壹右架住了胳膊，任憑他掙紮辯解。
　　不久之後，克利夫蘭騎士從神殿的廁所裏找到了那把帶血的匕首。
　　雅妲公主打量了壹遍，按揉著皮手套說，“獵魔人，妳們真的讓我刮目相看。居然短短不到壹刻鐘，就抓住了嫌疑犯。”
　　“她現在不承認沒有關系……”雅妲舔了舔嘴唇，美艷的臉上露出壹股興奮之色，“沒有真兇能夠在我拷問下堅持到底。等我確認他兇手的身份，兩位就可以正式加入討伐半魚人的隊伍。”
　　“不過現在？”雅妲面朝抖如篩糠的乞丐，後者明顯認出了這個女魔王的身份，“祈禱吧。多堅持壹會兒，取悅我，沒準我會給妳壹個痛快。”
　　泰莫利亞的公主笑顏如花地說著，又忽而轉向獵魔人，
　　“好戲就要上演，妳倆來不來？”
　　好戲，虐待納威倫？
　　雖然對方是個人渣，但羅伊對此毫無興趣，
　　“您準備怎麽處理他？”
　　“先拷問壹番，然後架上神殿廣場中央的木樁……由雷比歐達信徒和附近居民進行審判！”雅妲白皙的臉頰浮現出壹抹興奮的紅暈，“他必須受盡折磨、流光鮮血，痛苦哀嚎而死……以此警告不軌之徒！”
　　這位公主殿下的性格倒像是個男人。
　　“公主殿下，我和雷索不去湊熱鬧了……說回市長大人的任務，”羅伊搖問道，“您打算什麽時候前往黑燕鷗島，帶多少人手？”
　　“獵魔人，死板而無趣！”雅妲意興闌珊地沖著空氣揮了揮皮鞭，“後天傍晚出發，本公主麾下將有四十名士兵。”
　　“先到維吉瑪湖邊，沼澤地裏的村莊借宿壹晚，下壹個早晨乘坐木舟前往湖中心的黑燕鷗島。”
　　“那維吉瑪湖中墮落半魚人數量大概有多少？”
　　雅妲纖細的食指摩挲下巴，思考了壹小會兒，“前兩回我和白薔薇騎士沒能深入湖區，也沒弄清楚湖區具體藏著多少半魚人。”
　　“但不會少於壹百頭。”
　　光頭大漢的臉色變得凝重，幾只半魚人不足為據，但當他們成群結隊出現，那堪比災難。
　　羅伊卻眼前壹亮，他想到壹個絕妙的主意……
　　半魚人出沒於湖水中，吞食水底生物，尤其嗜腥，對魚腥味兒毫無抵抗力，如果利用好這點……
　　“公主殿下，能否請您派人準備點東西……從集市裏大量采購……”
　　雅妲俏臉先露出疑惑的神情，繼而嫵媚的眸子亮了起來。